本文系作者却都不属于我的独家原创，未经许可禁止转载毛奇龄的《西厢》章法批评更为完备，从单只曲牌句与句之间的关系，到全剧本与本之间的关系，都在其笼罩之下。其中论单曲中句与句关系，论套中曲与曲关系，承王骥德而来，而扩展到论折与折、本与本之间的关系。如论第二折云：“‘乍相逢’一语，宜入第一折，而结在此者，为下折见莺地，与‘比初见时庞儿越整’句相应。”第二折主要叙述张生借厢，结尾唱词云“乍相逢记不真娇模样，尽教我手抵着牙儿慢慢地想”，从词意而言，似乎更适合佛殿初见后的心思，而用于此处，是，的。因下一折写莺莺烧香，张生隔墙见莺莺，又有一番描摹。《西厢》的舞台展现再如第十四折红娘唱云“恁时节才受你说媒红，方吃你谢亲酒”，毛奇龄认为是“又起后四折也”。第十五折“有梦也难寻觅”一句，是“带逗后折”，即逗第十六折“惊梦”。在论本与本之间的关系时，则指出“院本虽合杂剧，然仍分为剧，如《西厢》仍作五本是也。但每本之末，必作二语，缴前启后，以为关锁，此作法也”。如第四本云：“都则为一官半职，阻隔的千山万水”，此正起末剧得官报喜之意。“惊梦”的戏曲展现又如论莺莺两次传简的情节设置曰：“两次传简，何以不复，此处最费措置。作者着眼俱在下一折内。如初次约生，下一折是跳墙，则于讪怨中尽情相许，以起下不成就意；二次约生，下一折是合欢，则于惊疑中尽情撇脱，以起下成就意。总是抑扬顿挫之法。”从章法节奏的悲喜交错和文势的抑扬顿挫，考察作者关目安排的用意，可见其全局结构观仍只是章法论的延伸，与情节结构论不同。从对元代经典的欣赏，反观“当代”，则可以看到对文词家饾饤的批评，和对当行家贯串的推许。元代经典的戏曲绘图念如凌濛初批评梁辰鱼云：“今试取伯龙之长调靡词行时者读之，曾有一意直下而数语连贯成文者否？多是逐句补缀。若使歌者于长段之中，偶忘一句，竟不知从何处作想以续。总之，与上下文不相蒙也”饾饤靡词，而不能以意贯通，难免七宝楼台拆碎不成片段。徐复祚批评梅鼎祚《长命缕》第二出云：“此等词于禹金传中不可多得。然‘秦京‘周鼎’，‘渐远’、‘骤迁’，俱不相黏属。”单氏以汴京失守，新驾南迁，欲从扬州暂往金陵，再设法奔赴临安，故首曲即云“春残广陵，细柳隋堤冷；烟迷秣陵，芳草吴宫溟”，交代行程。此后却接“渐远秦京，骤迁周鼎”二句。秦京的舞台展现秦京固然与扬州、金陵无涉，且其时二圣北狩、南宋尚存，迁鼎之说亦不切当，故有“不相黏属”之评。又评梅氏《玉合记》第二九出《嗣音》云：“可惜才华，全然不知作法。似一片顽毡，杂乱不知头绪；又似暴富贫儿，尚不晓着衣吃饭。”指其绮语琳琅、故典纷飞，但叙事抒情毫无脉理可言。此套首曲追忆当年、追悔分飞；次曲猜忌才郎忘旧，又叙及投入空门；下则以宾白交代奚奴访知。及二曲，每两句一意，前后皆不相关。《玉合记》的绘图如首二句“章台何处寻画楼，碧云天外悠悠”，是回答奚奴到处寻不到之语；次“问青青今日那还又，怕他人再折春柔”二句，是奚奴投囊后，柳氏念书信内容；次“纵使长条似旧，怎猜做陌头垂柳”，是柳氏回答韩翃，自表坚贞；末“枉追求楚王宫里，腰细渐惊秋”，又云相思之苦。倘抽去宾白，则全曲文意乱，不知所云。相反，孟称舜《桃花人面》写叶蓁儿从一见留情到相思而死，中向经过第二折幽闺怨怅、第四折错失相逢，至第五折方缠绵病亡，将叶蓁儿之为情而死写得自然而合乎情理。评语云：“看他病境层层入渐，到此不得不死，作文如此，乃有步骤。”《桃花人面》的绘图这里的步骤既是情感的步骤，也是文章的步骤，从最初因一见钟情，怅然愁闷而至容颜清减，到第二年清明触动记忆，悬想空念后，陡然见到崔护题诗，惊痛懊恼，此后方写其怀抱郁结，不能自解，终于一病不起。吴人评《长生殿哭像》云：“、（及）三曲，一意转折，非是明皇自悔不死，正为愁泪之状。与死为邻而未为情死，死更可惜。故以人间天上此恨难偿结之。”又评曲“待与你叙我冤情，说我惊魂，话我愁肠”云：“马嵬不能救免，冤情也；幸蜀不能自主，惊魂也；没后不能再见，愁肠也：三语妙有次第。”冤情的舞台展现诸曲，首言仓促葬埋之恨，次追溯自缢之痛，再言改葬之愿，以“奠灵筵礼已终，诉衷情话正长”，再起下文哭诉，木像泪出，再由己及常侍、宫娥之哭拜，最后结以“把哭不尽的衷情，和你梦儿里再细讲”，“排荡极有层次”孟称舜的“步骤”与洪昇的“层次”，正是“意脉”在铺叙过程中的具体展开方式。清初周亮工称赞王光鲁《想当然》剧有“元人体裁”，“其曲分视之则小令，合视之则大套，插入宾白则成剧，离宾白亦成雅曲。不似今人全赖宾白为敷演也”。《想当然》的绘图李渔也指出：北曲之介白者，“每折不过数言，即抹去宾白而止阅填词，亦皆一气呵成，无有断续，似并此数言亦可略而不备者”；传奇之宾白却当与曲文等视，“有最得意之曲文，即当有最得意之宾白，但使笔酣墨饱，其势自能相生”杂剧与传奇的不同，与“杂剧折惟四，唱止一人；传奇折数多，唱必匀派。杂剧但摭一事颠末，其境促；传奇备述一人始终，其味长”的体式差异相关。在长篇传奇的创作过程中，如何处理委婉铺叙与意脉分明的关系，是相关批评话题产生的现实土壤。明乎此，方能理解“长于铺叙”的《西厢记》在明清传奇创作史中的特殊地位。参考资料·《西厢记》·《长命缕》·《西厢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