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高模
(上)
古河镇中学接二连三走下坡路,江北市教育局局长十分不满,便从外乡调来了一个年轻校长。
余一卒在这个学校呆了近三十年,历届校长都是本地人。本地人当领导的优势是得地利人和,上上下下,有熟悉的人际关系,下属不轻易抬杠。但容易结成利益集团,在工作上保一团持无原则的和气。
异地任职的校长没有固化的人际关系,可以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开展工作。
新来的柳校长,以身作则,早上六点上班,晚上十点下班,亲自进班听学生背书,检查作业。老师打卡,在学校和家长群里公开亮相,全体师生谁也不敢懈怠。
一年下来,老师累趴下了一大堆,教学质量上了大台阶,学校口碑好起来了。
经费不足,校长征求家长同意后,适当收取一点,用于解决老师的生活补贴。
有人议论:
初生牛犊不怕虎,收费踩了红线。
柳校长说:
又要马儿跑,又要马儿不吃草,哪里有这个道理!羊毛出在羊身上,大家付出了那么多,家长能理解。
古河镇中考成绩从原来的倒数第一进入了全市的中上游。
梅雨季节,学校放暑假了。
余一卒笑着说:
柳青青,你这个本家太厉害了,长期像这样下去,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要累散架了!
我说:
因为这些年来,你们学校的老师们,一个个像美猴王,自由自在惯了。戴上金箍儿后,师傅一念紧箍咒,当然就受不了啦!
余一卒说:
你蛮会打比喻呢!我想休息几天后,我们一起到老家钓鱼去。
我说:
好啊!你钓鱼,我给你念你的佳作,让你重温旧梦,好好地放松放松!
余一卒收拾好装备,我们回古河湾老家钓鱼了。
清风徐来,鸟儿欢呼。
我们坐在河边垂柳下,余一卒吐着烟圈,静静地看着河面的涟漪。
我认真地看着余一卒的手稿。
他的散文写得太好了。我念着那篇《凭水临渊想鳜鱼》:
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
读到张志和的渔歌子,就想起钓鱼。我每次回故乡的第一个念头,就是到赵家渊寻找初恋一样的垂钓感觉。
因为多年没有垂钓了,原先买的韩国与日本的钓具,已不知去向。这次回家,想再体验一把钓鱼的乐趣,于是我东拼西凑,弄了根竹竿,不伦不类配上洋人的钩线浮子,挖几条蚯蚓,来到赵家渊边的草地上,作一回钓客。凭水临渊,不免浮想联翩。
从前的赵家渊,又大又深,面积约二十余亩,水深十几米,堤高坡陡,竭泽而渔是毫无可能的。渊里面的鱼,又肥又多。凶猛的赶鱼类似鲨鱼,约两米长,有这种鱼在,小鱼无法生存。白鲢大得像肥猪。翘嘴白比人还长,一旦捞到它,一个人难以拖动。腊月底,上午开渊。撒船网的爷爷、伯父、父亲、叔父以及湾里的渔民,大显身手。撒网时或观音合掌,或雪花盖顶,弧线优美,十分迷人。
大人们不让小孩上船,我们就围饶渊堤跑着看着乐着。一网收拢,各种活蹦乱跳的鱼,多得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提上船舱。这是湾里所有的人最有幸福感的时候。
下午,家家户户把分到的鱼,用摊篮挑回家。心灵手巧的妇女们,留出过年用的魚,其余的就制成腊鱼和鲊鱼,一直吃到来年春暖花开。
赵家渊,垂钓最相宜。最富于诗情画意的,应当是“小荷才露尖尖角”,“桃花流水鳜鱼肥”。
我第一次初恋般的垂钓,是上学前由比我大两岁的兄长带着的。虽然什么钓具也没有,全都靠自己动脑动手,但是,那个制作与垂钓的情节,绝对是终身难忘的。
钓具与钓饵全是自己土法上马。
在人家的竹园里砍回一根竹竿,剪一段鸭翅粗羽或枯蒜梗当浮子,弄一节父亲织网的尼龙线,撕一片牙膏袋子卷在线头作沉锡。兄长做钓钩最有创意,偷出母亲的绣花针,用钳子夹住,在灯火上烧红,把尖头弯成钩,剪断针孔多余部分,扭个小圈系线头。
钓具做好后,随便找个瓶子,抓两把细米灌进去,从爷爷的酒壶里筛点儿酒,听大人们说,酒米可以把鱼引上堆,便于垂钓。然后再拿个瓶子,拖一把锹,到低湿的地方去翻红蚯蚓。
兄弟俩个戴上斗笠,拿着钓竿提了水桶,来到渊边,找个稍平坦的草地坐下来。
兄长先甩出钩线试水深,调整浮标,再撒酒米下窝子,然后耐心等待。
约一炷香的工夫后,看见水面上有刁子小鱼闹腾,水底下冒水泡泡上来,兄长说来鱼了,于是用钩穿上蚯蚓,开始垂钓。
钓鱼最考验人的信心、耐心、静心。岸上不能有声响,钓者要目不转晴地